千古风流人物-文天祥
呼~~呜~呜~~呼~~」卷著尘沙的风狂卷,高高低低错错落落的嗤响,穿过这个耳朵,从另一头释放,像是呼啸过形体,吹彻了天地,交织出一种独特的旋律。
是--萧索?
他眺望著,眺望著,南边心系眷恋的地方,但总是被从身後往前折卷飘翻的发稍与衣带遮掩住眺望的渴盼。
张狂的风呀!竟是如此猎猎。
望著风,他很想问问:「什麼时候,愿意稍稍停歇?」
但风却没有听到他的询问与怜惜,像是为了顾全什麼,还是直扑扑的冲著!
不惜,玉碎。
他呢?
他从没有玉碎的心情,只是一步一步的,履行自己心情转折後的求全。
「殿试第一呢!正是大展鸿图的时候,唉!可惜喔~~」旁边的人窃窃私语!
在父亲的灵前,他身穿孝服,脸上,尽是哀伤。
父亲病危的时候,恰巧是在他亲授皇帝钦点状元後的三个月。
「会死别吗?」他仓皇失错的,面对著从不曾面对的未知。
像不像是一个偌大的玩笑,自己的功名必须用父亲的生命来换取?
他心中祈祷著,不愿面对。
然而,父亲还是走了!
望著父亲冰冷如雕像的面容,想著,父亲弥留时还断续不成话语的劝诫,国家~社稷~经世~济民……
这些,难道比的过对人世更多更多的留恋?为什麼到了死前,仍念念不已的以生命坚持?
他跪在前床,眼泪大颗大颗的自眼帘滑落,湿染衣襟。
他懂得某些坚持必须以生命捍卫的心情!
然而,他却不明白,当一个人真正面临生死交关的时候,是以什麼样的心情面对自己生命的飘零?
德佑元年,因为蒙古军入侵,恭帝泣诏各地勤王!
一字,一血泪。
他看著血诏,想起他丁忧三年後,在朝中的三起三落。
常常,是他越坚持些什麼,反而受到更多的冷落!
「朝中,不是人人都为国家著想。」一个外放的同侪信中这麼写著。
他明白,某些事情不是能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!
在每一回起落,他都告诉自己,为了君王、为了国家,就算忠言逆耳,他也不能不尽自己一份心力!
最起码,他对的起自己的良心。
於是这一回,他变卖了家产,全部充作募军之用,并决心投身军旅!
「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,怎堪战场廝杀?」妻子哭喊的,问著。
但他还是决定凭一己文弱之身抗元!
弱归弱,但猛悍的胡人怎麼征的服读书人的正气?
他,要证明这一点。
在临安城前,太后任命他为右丞相兼枢密使!
是临危受命吧!
他望著满朝文武彷如诀别的眼神,知道自己此去,将以生命作抵押!
但即使如此,他还是大宋的宰相!
是整个大汉民族的代表。
「要我投降是不可能的,杀了我吧!」他义正严词的,甚至有些快意!
这些就是自古以来可歌可泣义人烈士慷慨赴死的心情吗?
他懂了!
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豪气,一口气忍著,就痛,也不过就是一下子吧!
对方将领气的面红耳赤,为什麼不管威胁还是利诱,都辩不过他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书生?
「你要死,我偏不让你死!」
这是对方撂下的最後一句狠话。
身陷敌手之後,居然没多久就收到来自故乡好友的信!
「你,还是死吧!」斗大的字入眼!
触目,惊心。
原本他死,是为了要一死以全忠。
後来不死,是为了要留待有用之身。
势必以他杀鸡儆猴的仇敌誓不让他死,是为了利用他这个抗元的标竿。
而原本亲如知己的同侪要他死,却也是希望他能成为民族大义的图腾!
他突然出现一种荒谬的感觉!
为什麼他没发现?这世间,存在著许多看不见的矛盾?
於是,他明白了!天地下的矛盾,原来都拥有巧妙的平衡;而他的刚强,也巧妙的隐藏在誓死捍卫的文弱里,变成一种巧妙的平衡。
不是遇上了战乱,他不知道自己原本是刚强的;不是遇上了抉择,他不知道原来还有誓死捍卫的坚持。
怎麼样一种莫大的力量,主宰了他的生命、他的灵魂,以及他所有的思绪?
就像是一瞬间点燃的火花,在抉择的那一刹那,他的身上涌出无比的力量。
他只觉得,这一身,落落,这一生,也没没。
如果不能认认真真的做自己想要的,那这一生,才会真正痛心的悔恨与遗憾。 就在但求一死的等待里,敌人带他去见了一个人。
「皇上!」不是他曾誓死效忠的人儿?他双手被缚,仍挣扎著,行君臣之礼!
「文,文,文卿请起!」说话的人儿,脸上有一些羞惭!
「皇上?」不是说惯了的对话吗?为什麼在敌人的地里,说的如此结舌?
望著羞惭人儿自由的双手、一无二致的锦衣华服,他明白了。
心凉了,见著故土的君王热切的面容,也冷却了!
「文卿,大宋,已经灭了,你,还是降吧!…….」话语,一下子变的好远。
他的眼儿模糊了,喉咙里,哽咽著溃不成泣!这,便是他的坚持吗?
「圣驾,请回!」他只能费力的,让这句话随著眼泪一涌而出!
於是他知道了!不管死与不死,他都只能以绝不屈服来贯彻他的坚持。
死与不死反而变成是敌人难以抉择的难题!
「先关著吧!」
就这麼一个简单的命令,他身处在一个仰不能及於天、俯不能下於地的小小囹圄。
春去,冬来!
多少个日子,他在这一方天地,眺望著,另一方天地?
日复一日盘旋的,是看不见的天空。
天花板单调,但总还有一片空白可以极度延伸想像,
什麼时候低下头来,就是什麼时候面对现实的时候。
他不愿意低头。
就像是在拷问极端的痛苦中他也从没低声下气过。
在最痛苦的时候,他总会想起名留青史的太史公!
身体的折磨只是一时,但精神上、灵魂上无止尽的斲伤,怎麼忍的住?
既然成了标竿,那无论成败与否,那样的後果都会在汗青中永远沿传下去!
怎堪得千古臭名?
於是他咬著牙,一次又一次,捱著比死还难忍的痛苦!
眉头是会因为肉体的折磨而攒在一起,但这一片丹心却不会因为形体的痛苦而屈服。
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如是者三年。
偶尔,从风里的讯息闻到一些季节转换的讯息。
他把满怀的悲痛化作笔下的诗心,托风传向故土还坚持著的人们!
是他的武器?还是支撑他最大的力量?
他只知道,每一回,用心刻画的雕琢,是他以生命无比的悲愤,所重重敲击出来无声的刻痕。
一千多个日子外在的煎熬,对他来说始终不算什麼!
如何贯彻自己的坚持,如何面对自己贪生怕死的念头,才是他一辈子奋战的课题。
而得到答案的日子,终於还是到了。
「南方在哪里?」他轻轻的,问著。
凶神恶煞般的汉子没有人回答,倒是围观的人们偷偷的以眼光为他指出了方向。
他微微点头示意!
抖一抖尘埃、振了振衣袖,他企图在满身的肮脏、落拓的风流里维持住一点尊严。
望著遥远遥远的南方,他几乎可以在这凛冽的北地里,感受到南方春暖的依恋!
他拜~~
屈一膝,表示并不卑颜;躬全身,象徵尽了力、也尽了忠!
「咚~~咚~~咚~咚~咚~咚咚咚咚咚咚…….」
鼓声振天!
是死,到临头了吗?
他的嘴角,微微一抿!
像是在无惧的外表下,终於了然了生死的惊惶。
在这关键一刻,他终於明白,怎麼看待自己的生死。
就是,从容。
撰写者:遥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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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物历程-天祥心路
「爱写古文、读古书、弹古筝,也爱古人的潇洒与率性!
是因为刻下的自己再怎样的从容,也及不上古人落拓的风流。」
在网站上自我介绍上,有这麼两句,是缘於文天祥而来!
古来这麼多典型,我始终不能对文天祥的从容释怀,
要怎麼做、如何做?才能在一任自己选择的生死之中,选择一死?
自古,艰难唯一死!
然而在这麼多的慷慨赴义之中,却独独他能对飘零的生灭如此从容?
面对文天祥,总觉得自己好惭愧!
我,怕死!
是因为最是自己做不到的典型,所以一直写不满意吗?
一直无法贴近文天祥真正的灵魂,甚至,想乾脆把文天祥写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,而如何因缘际会的背负了教忠教义的十字架!
然而这样的念头,却让我却怎麼也写不顺!
是不是我的潜意识里,明白文天祥几度求死的心理,有著更为高尚圣洁的灵魂?
细细思量,我想,应该是的!
於是选择了这样的写法,虽不满意,却至少无愧!
至於恶人面相的文天祥,是否还会展现在笔下呢?
有朝一日,或许会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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